亂講日誌

「窗外有一棵山櫻，在台灣土生土長的品種。不類似於她在日本的遠親每年綻放出的粉紅色浪潮，反之是鮮豔的桃紅色。曾在深山裡面只為了雲豹和黑熊盛開的一抹桃紅，在這個不適合吉野櫻的土地上，被人們以一種替代品的身分供養著。之後在某個時間的斷點上取代了遠親，而成為神桌上的主人。庭院裡深冬的一束桃紅色因而有了一襲與身分相稱的外衣－緋寒櫻。」 

這是大一冬天某次上課無聊寫的，忍受著我每半年搬一次家怪脾氣的筆記本竟然也保留到現在。那時庭院裡的山櫻還僅有一棵，隔年在她旁邊多種了兩棵算是陪客，其中一棵撐不過那年冬天死了。殘枝也沒有移除，所以現在還看的到三棵山櫻並排著。中央那一棵似乎因為有了伴之後長的更好了，去年冬天看到她的時候旺盛的很，初春一到燦爛的開了滿樹的花，旁邊存活下來的陪客也不甘示弱的開了滿滿的花。今年夏天某日突然發現小小的紅果子，才驚覺到那是櫻桃哪！吃了一顆～呸呸～真是超澀的，不過倒是紅的漂亮。深淺的紅色果子藏在旺盛的綠葉裡面彷彿藏著的寶藏似的，她也適應這環境了吧，這別人的故鄉。 

這兩年因為觀光盛行，山上的道路非常流行種植山櫻做行道樹，常常到山上去就會看到顫巍巍的兩排，因為太年輕，冬天一來只看到稀疏的花影，無力的假裝沿途風景山光水美。她們被從苗圃培育出來，種植到山路兩旁，需要在這個別人安排好的環境中努力求生存，也同時作為一種平地人對於山居生活的美麗圖畫。

「風中緋櫻」的描述裡卻不是這樣的，故事的開頭設定一群日本探險家在濃霧中迷路，突然隊員告訴隊長說：「隊長，這．．這花」，「嗯，這花紅的真好看。」，「不是，隊長，這是櫻花啊，血紅色的櫻花啊。」那時候的山櫻對日本人來說是對祖國的遙想，迎面而來的的山櫻幾乎要將異地變化為故鄉了。然後便是賽雅族人無情的刀，刀鋒過後的濃霧也就漫著一股深紅色，那樣的山櫻帶著一點血腥的描述。祖國的象徵與濃霧中的血珠子的強烈對比。然而對原住民而言一起長大的山櫻是夥伴，也是多年後平地人對一段慘烈故事所安上的漂亮包裝。 

我想說的是，不管是山櫻還是緋寒櫻，她們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冬天落葉，初春開花，然後長出嫩芽與綠葉準備迎接夏天，然後再落葉、再開花。山上太陽小，夏天葉子就少點；平地太陽大，夏天葉子就多點。改變的一直是人，不論是日本人的吉野櫻替代品、原住民的夥伴、平地人對山居生活的意像符碼，都是我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