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講日誌

景觀生態學

景觀生態學是近年來逐漸發展的一門學科，主要的觀點從生態學衍生的，強調的是在環境發展中的整體平衡。我並不想闡述景觀生態學的觀點與論調，一方面這並不是我的專長，另一方面這也並不是我所興趣的領域。我欲述說的是從另一種景觀專業者的角度來探討景觀生態學的簡單評論。

首先當然還是要對所謂的景觀生態學做一點介紹。景觀生態可定義為一定區域、跨生態系統、適於特定景觀類型的生態建設措施，以景觀單元的空間結構調整或重新構建為基本手段，來改善受脅迫或受損失的生態系統的功能。

主要是希望藉由生態學的理論依據來調整景觀空間的結構，改善原有的景觀組合，引進更為適合當地生態體系的環境架構，控制人類活動的方式與程度，來補償與恢復景觀的生態功能；如此一來，按生態學規律進行可更新的自然資源的開發與生產；建設與自然系統和諧協調、適於人類生存的永續景觀模式等。最後的目的仍是以景觀永續為目標，以維繫人類的生存與發展。

從生態學的角度來看環境是一個動態的整體，因而發展出核心區、能量流等概念，事實上生物的循環本是動態的行為，不論出生、活動、繁殖、死亡均有其動態的原則在，景觀生態學的觀念便是將檢視其動態的規則，建立起該環境區域的架構，進而適切的控制人類的活動與開發行為。以森林中的馬路為例，一般人認為直接穿越最為經濟，但以生態學者的角度看來這樣的開發行為將導致位於森林中央的生物核心源遭受切割、甚至破壞，如此一來這個森林的生物流動的循環將從根本被破壞，導致生態平衡的問題。也因為其根本是從生態學的角度出發，所衍生的學科相當廣泛，如島嶼生態學、人類生態學、恢復生態學等關切不同領域的學門。

而我想要談論的是景觀生態學畢竟是從生態學的角度出發，所關切的議題集中在生物領域的行為研究，若然解釋的觀念過於狹隘，很容易陷入主觀的生態觀點，而與現實環境有所偏差。這並不是說狹隘生態觀點不好，事實上人類過度開發的自然本就應該需要些微的「矯枉過正」，才能夠將自然與人類的環境天平從偏向人類的過度傾斜加以平衡。

但狹隘的景觀生態學者並沒有考慮到美學與人文的景觀，忘卻人類才是改變地景變化的主力。景觀(Landscape)的最原始定義是風景畫，美麗的自然景觀使人愉悅。努力創造出美麗的景色是景觀師的專業所在。但狹隘的景觀生態學者注重的是生態理論的實踐，卻忘了若然一昧的強調理論的實踐而忘卻人類對於該地的使用反而是破壞景觀。理論的實踐有無限種形式，並非僅從一種角度出發便能成就良好的景觀。景觀美學的理論與感知早在60~70年代便有所發展，其中由Daniel and Boster The scenic beauty estimation (SBE) 法至今仍是景觀美質評估上所採用的的重要研究方法，美麗的景觀容易讓人產生共鳴，進而產生保護的觀念，這也是景觀美質需要被重視的原因。

自然的土地經過人為的長期開發其實早已改變其原生的生物結構，若然一昧的以考古資料認定當地百年前的景觀為何、植栽種類為何而逕行恢復，完全不考慮該地經歷百年歷史所衍生的生態體系所塑造出來的景觀也將會是徒勞無功。以教堂旁相思林為例，大度山地質為紅土、加上氣候條件不適，在先天條件上便不適合植栽生長，一直都沒有發展出完整的森林林相，因此百年來的自然景觀發展僅有先驅樹種如芒草、相思樹林等可以生長良好，在建校40餘年間，林間也僅有茅草生長良好，林間也一直保持通透性良好的視覺景觀。如今因為推行景觀生態觀念的推行，栽植了林間樹種如山蘇、合果芋、觀賞鳳梨、姑婆芋等台灣中低海拔間的常見低矮灌叢。

台灣山區因為多雨，在土壤肥沃的地方所生長的闊葉林能夠有效的保持林間的高濕度，適合蕨類等各類植物生長，而大度山乾溼分明的氣候條件其實並不適合現在所選用的植栽生長。反而以設置噴灌系統的方式希望提高該地濕度，以人工方式製造自然環境，無謂的增加經濟上的負擔。更有趣的是號稱生態設計的林間景觀為了提高使用率而設置的步道與口袋空間，鋪面材質竟然以混凝土仿造枕木形式鑄造，混凝土從開採到塑模加工、色料塗裝的經濟成本與環境成本都遠超過以木頭材質的鋪面，高度耗費的成本實在無法將其謂之「生態」。

景觀生態學的另一缺憾為人文景觀。這裡可區分兩種觀點討論，一是文化地景。從人文觀點來看，文化是人類文明發展的結晶，人類活動所影響變動的景觀早已有專門學科如文化地理學從事探討，文化景觀也列名聯合國世界遺產項目之一。事實上景觀生態與人文地景其實可以並行不悖，以舊金山的Crissy Field為例，該地早年為空軍飛機場，經過長期使用早已不復原有生態景觀。但設計團隊Hargreaves Associates巧妙的運用設計的手法將原空軍飛行跑道保留下來，並在另一側設置了生態溼地。如今已成為舊金山市民經常造訪的空間。

另外一種觀點是人類的生存發展，若然景觀生態學者的觀點過於狹隘，無法了解人類其實也是生態體系的一環，將環境生態議題訴諸情感需求，而未曾考慮到環境的生態保育在經濟上的實質價值，僅以生態學理論強加指認，在不符現實社會所需的狀況下，將導致無謂的保育衝突。抗爭暴動不斷的運動其實只是徒勞無功，因為它僅由理念與熱誠所支持，這也是60~70年代環保運動興盛卻終究黯淡無光的原因之一。早年的環境運動人士常被看成是「被情緒的烏雲遮蔽理性」的「感情主義者」(sentimentalists)，認為他們是不理性、不客觀和不科學的。而一旦被貼上這樣的標籤，環境運動人士的訴求往往就被認為無助於解決問題，或與環境議題無關了。

從深層生態學的角度來看，學者Arne Naess在1973年提出「深層」生態學的概念，他認為過去的環境運動是「淺層」的生態學，它的中心目標是為了保護已開發國家的人民健康和福祉，它著重在環境污染和資源耗竭等主題上(Naess，1973；Naess，1985)。但是，「深層」生態學是以一個更整體的、非人類中心的觀點，找出造成這些環境問題的人文病因（王從恕，2001a）。

由於人類活動影響的普遍性與深刻性，對於作為人類生存環境的環境景觀而言，人類活動對於景觀演化無疑起著主導作用，而理論的實踐本有著無限種的方式可以進行，找出各種理論能夠並行或平衡的設計手法才是一個景觀專業者所需要再更加深入了解的，並不是只是根據理論便可做出好的設計、創造出美好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