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測火星文事件引發了許多爭議,這兩天只要看到類似的新聞,總是會跟室友討論起來,或說一起罵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也會順便罵取消作文的考官們)。這幾年電腦用的多了,在網路上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也總會逛到一些明言不准使用火星文、注音文的版,自己在寫點東西,或使用MSN的時候也都儘量避免錯字以及注音,也許只是為了讓畫面乾淨些,室友對MSN的注音文要求就沒有那麼機車,對他來說那是即時溝通的工具。我們討論的出發點很簡單,就只是在罵國文程度的低落(所以會連取消作文的笨蛋一起罵)。

卡爾維諾在「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中有一篇專章在講文字的「準」:「有時候,我覺得人類最特出的才能--即用字遣詞的能力--似乎感染了一種瘟疫。這種瘟疫困擾的語言,其徵狀是缺乏認知與臨即感,變成一種自動化反應,所有的表達化約為最一般性、不具個人色彩、而抽象的公式,沖淡了意義,頓化了表現的鋒芒,熄滅了文字與新狀況碰撞下所碰發的火花」。當聲音、色彩、味道、景象這些東西被從無形的空間中擷取出來,利用文字這個工具來表達的時候,如果不能夠準確一些的話,那麼,這些只存在於想像空間中的事物,將無所適從,也就沒有意義。

目前看到對於火星文的意見中,贊成的一方表示火星文是一種創意與活力的表現,能夠融合多種包含英文、注音、台語、語氣詞等不同的語言表達形式,語言文字原本就是用來溝通,不需要侷限於特定的文字,她是某一種社會群體間交往與溝通方式下的產物。既然她只是一種文化現象,便無須硬將網路族或青少年的思維溝通模式和「幼稚無知」、「低俗無禮」劃上等號。「火星文僅是一種時代變化下的產物,沒有所謂的好與壞,只有流行變遷下去或就此停住的差別而已。....火星文,當成風景來觀賞他,也許會有另一番滋味(徐倫慧,2006,http://blog.yam.com/worthbooks/archives/1044061.html)」。

我的觀點是,文字作為一種承載意義的溝通工具,她跟語言並不相同,語言只是我們發出來的聲音,她必須依附在文字上,兩者是不同的觀念。如果發出的聲音沒有相對應的文字做為媒介,溝通就只會是雞同鴨講。文字既然承載了意義,就必須更加的精準。的確,文字本身是活的,所承載的意義會隨著時代背景而略有不同,但正因為她是活的,所以在相對應的文義上更需要有一個明確的、能反映其背景的意義。否則「囧rz*1」、「囧囧*2」豈不是顛倒過來用了。

火星文當然是時代變遷下的產物,但不可以當成風景來觀賞她。因為使用火星文的主要使用者偏向年齡層較低的社群,他們對於文字意義轉換的基本能力掌握的還不夠成熟,長期使用簡單、口語化與自以為正確的字詞來表達自己,會讓他們連溝通都有困難,更遑論進一步的使用文字來表達自我。如果火星文是一種成熟的社群所發展出來的文化,那自然無須理會,甚至可以當成趣味,但是使用火星文的社群偏向年輕,甚至刻意運用火星文來強調自己的社群分類,在價值觀未臻成熟之際就發展出這種自以為正確的觀念(火星文需要接收者藉由字句的口氣與上下文的含意猜測撰文者的本意,這就是一種撰文者自以為正確的價值觀),這樣扭曲的態度未來勢必需要更多的力氣去矯正。

以上是單純對火星文本身的意見。

另一方面,在這次的學測中,大考中心的主要表達的是希望學生瞭解網路文字不能應用到日常的文書中(廖吉郎,http://www.ceec.edu.tw/CeecNews/950124news.htm),本意沒有錯,問題在於,如果orz不僅僅只是表示「五體投地」的意思呢?一、orz原本是從表情符號轉換過來,可以說是一種圖識的象形文字,藉由文字本身的圖形表達出「一個人屈膝向前」的姿勢,原始圖像的意涵表達的是挫敗、失意的情緒。在測考中心的解讀下,他成為一種表達「五體投地」的情緒姿勢。當考題範例本身就有多重含意,那麼考題本身又該作何種解讀?

二、測考中心表示此題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答對率,認為考題沒有數位文化差異的問題,所以不送分。那麼,測考中心的專業度到底在哪裡?當考題本身出現瑕疵,卻利用大多數人都答對的理由,來表示考題沒問題,這樣子的教育態度到底是建立在什麼樣的認知觀點上?

三、測考中心的「火星文」所下的定義是什麼?就目前所見,「orz、or2」屬於表情符號*3;而「ㄆ、ㄉ」屬於注音文*4;「偶4多麻的喜番u」*5.才是接近一般認知的火星文*6,當一群專業的出題人員對於自身所使用的字眼如此模糊,對語言學、符號學的態度如此輕忽,那麼測考中心的學術素養到底在哪裡?

*1.囧rz:屬於顏文字,除了屈膝體前屈的姿勢外,還強調臉部的表情就像「囧」這個字一樣,有無可奈何的意思。
*2.囧囧:囧本身的字義是光明、明亮。文選.江淹.雜體詩三十首之十八:「囧囧秋月明,憑軒絰麑老。」(http://140.111.1.40/yitib/b_std/b00484.htm
*3.表情符號:http://zh.wikipedia.org/wiki/%E9%A1%8F%E6%96%87%E5%AD%97
*4.注音文:http://zh.wikipedia.org/wiki/%E6%B3%A8%E9%9F%B3%E6%96%87
*5.「偶4多麻的喜番u」:我是多麼的喜歡你
*6.火星文:http://zh.wikipedia.org/wiki/%E7%81%AB%E6%98%9F%E6%96%87


對於學測火星文,小張老師有另外一種批判的觀點(她的部落格中有更精彩的回應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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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演化中的島嶼:火星文的翻譯霸權

學測火星文的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了
很多學者批判了出題者的「媚俗」:
討好年輕人,降低格調表示
「我們」也會「你們」的火星文
「我們」也曾年輕去過火星啊 …

 

但這種媚俗的背後
其實隱藏了一種威嚇:


你不要以為我看不懂,
告訴你,我都看懂了,
而且你必須知道
怎麼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火星文
給我「翻譯」成正常的文字。


這是一種翻譯的霸權,
透過限定化的正確答案

3Q= thank you
Orz =五體投地
來窄化這些意符
所可能指稱的意義視界
(horizon of meaning)


但搞不好
3Q說的是三種愚蠢的量化
Orz 是某人參加學測後發出的哀嚎



我算老人了,「您老人家」
或「長輩」的意符
開始飄過來黏在我身上


但我年輕的時候
沒去過火星
只去過文字的戀獄


不過,長年的翻譯經驗告訴我
學測火星文試題的字典化對應預設
恰好正是當今翻譯素質低落的主因



低落的,何止是空泛的文字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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